善观

没有什么可说的。

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


《我的天才女友》可以算是自己在2017年读过的书里印象深刻的一本。记得当时花了整整一天时间,从黄昏直至深夜,放下书本望窗外的时候,有那么一霎那感觉身处于书中的那不勒斯城。是啊,灯火之下,人间景色并无二致,就像书中的故事,同样曾出现在你自己的人生中。好的书籍,就是为了让你看穿自己的过往中所有缄默不言的经历。


本书的作者埃莱娜·费兰特,一个迟迟不肯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神秘作家,甚至低调到自己名字不过是一个用于写作的化名;低调到连同性别也被众人猜测着;低调到即使已经引起了全世界的好奇,依旧用邮件接受媒体的采访……在第一次查找作者资料的时候,心里就泛起了说不出的滋味,那是一种让多数文字创作者羞愧的感受,重拾起自己对于“什么是写作初心”的拷问。


费兰特曾在邮件里这样说过:“我相信,书本一旦写就,便不再需要它们的作者,好的作品,早晚会找到自己的读者。”话已至此,相信除了对于作者的敬意,外界任何对于作者心怀探究的揣测与好奇,都变得不值一提。在这个时代,得到名与利看似很轻易,反而怀抱创作初心隐秘地写下去,变得艰难而可贵。


回到书本中,《我的天才女友》是作者自传式小说“那不勒斯四部曲”中的第一部,连同剩下三部,贯穿了两个女人从童年到暮年接近一生的时光,甚至连同她们成长变化的,是整个时代变迁下的那不勒斯城。关于一座城市与两个女性的命运,就是作者所有要吐露的主题。


书的一开始就是倒叙,埃莱娜接到了自己朋友莉拉儿子的电话:他的母亲彻底地消失了。往事纷纷涌上埃莱娜的心头,她决定写下自己与这个女人发生的所有故事,这是一场只有她俩了然的角逐。“如果你想要抹去自己在世上的一切,那么我就一定要记录下一切,让你的计划无从可施。”如果恰好你也是女性,也拥有过从儿时起就存在的长久同性朋友,那么书里那种女性之间讳莫如深的复杂感情,你一定读得懂。


接着就是细细道来两个人的童年和少年时代:贫穷混乱的社区中,两个从还不熟悉时就建立着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,全篇以埃莱娜的视角,莉拉仿佛一切命运造就的缘起。埃莱娜从儿时开始,就活在对莉拉的仰慕、追随、竞争与丝丝妒忌之中。


莉拉是富有天赋并且无所畏惧的天才少女,而埃莱娜则是勤奋又内向的壁花少女。埃莱娜的目光追随着莉拉,即使有时她自己也不愿承认,她因朋友的聪颖而不得不变得更加努力。真奇妙,那种面对自己朋友却暗自努力较劲的样子,是否也曾出现在你少时的记忆中?


直到少年时代,贫穷所带来的艰难,深深地改变了两个人的轨迹,莉拉辍学接替家务,埃莱娜顶着家庭的压力,选择继续读书;懵懂的爱恋与另外的友情,都出现在两人的青春期内,一点点改写着她们的成长;不变的是,她们都在刻意地向对方证明,自己正精彩地活着,至少比对方更精彩。时间、性格、命运在她们奇妙的友情里暗自写下伏笔,预告着她们注定会走向迥然不同的人生路。


多么复杂的情感,成长的缺憾造就了两个不一样的人格,一个凭借自己的“天才敏感”在不同的环境下寻求着最优解;一个通过自省、挣脱和学习,试图抹去自己落魄的过往。


记得采访中费兰特曾这样说过:“即使我们无数次引诱去卸下我们的防卫——出于爱、出于疲惫、出于同情或者好意,我们女性都不应该这样做。我们会一寸寸的失去我们已经争取到的东西。”


果然,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。就像在两个女孩子的成长里,埃莱娜仰望着莉拉的天赋,就如同莉拉仰望着埃莱娜的洋娃娃、发育的胸部和拉丁文课本。世间所有的感情应该都是依附彼此而生长的。什么困扰着你,你就越得不到什么,而距离你最近的那个人,很有可能轻而易举地获取到你用尽全力也无法拥有的东西,而那恰恰是你最想要的那部分。


书中那种可望而不可得的微妙心态,更像是一面镜子,将自己曾经小心伪装好的虚伪、窘境、嫉妒、好胜,映照得充满爱意与体谅,好让回忆有些温度。


还有贫穷,那个存在于全书每个角落的词语。女孩们成长的背景在战后重建时的那不勒斯城,萧条与绝望的城市,处处有暴力与憔悴交替上演。一段缺失安全感的过去,也更轻易让故事里的每个人更沉迷于人生各处的艰难斗争中。


这些残酷的年少,如果做不到忘却,至少保持着一种富有激情的姿态,就像书中的她们那样,将其化作逃离的尊严和力量。


至于爱与成长,那会永远成为女性一生的功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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